“开回去!”他坚决地对司机说。
司机不知他究竟将什么贵重的东西忘在剧场了,见他神色颇为严肃,不愿多问,掉转车头,往回开。
“开到正门去!”他又说了一句。
司机不免奇怪,既然是遗忘了东西嘛,从哪个门进剧场找回来还不一样?干吗偏偏要从正门进呢?你老了,不能再登台演唱了,这也是自然规律。不顺心,别冲我来呀!
从青年宫到环市公共汽车站,有条千米长的小街。剧场里走出来的一大半人,并没停留在青年宫门前,他们直奔环城公共汽车站,这条小街就可谓“人流如潮”了。司机想抄段近路,所以也加入了这股“潮流”。他在这股“潮流”中掉转头,已非易事,逆“潮”而驶则更维艰。
崇拜心理,是人非常需要具有的一种心理。老歌唱家的这众多崇拜者们,一个个并不是聋子,听不到刘大文的歌声,也不是对歌唱缺少起码欣赏水平的一些人,完全听不出那声声灌耳的金质般的歌喉。不,他们听到了,也听出了那歌喉是多么浑厚多么宽广!但他们都不愿表示出对这歌声的欣赏或注意。他们中许多人是手持红底金字的请柬进入剧场的,他们觉得这是一种殊荣,也标明他们在这座城市的艺术生活中所占据的层次。他们刚刚为“阳春白雪”而热情饱满地大鼓其掌,岂有再对剧场门外广场中心的“下里巴人”驻足侧耳之理?那不是对老歌唱家的大大不恭大大不敬吗?那不是等于降低了他们的欣赏层次吗?所以他们对刘大文的歌声听到了也装作根本没听到。心里暗暗惊讶也故意彼此皱眉摇头,彼此表示着“阳春白雪”的高层次欣赏者们对“下里巴人”的无可忍之而忍之的轻蔑,虚伪地维护着红底金字的请柬所带给他们的殊荣。